霸占无数老公的单身妈妈

【忘羡】含光君的手做不到的事(一发完)

ikerestrella:

※原著向,婚后日常(和一些别的),被我瞎几把搞出1.4w字,希望你们还愿意看完……


※这本该是冬至贺文的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,我查了下今天是墨西哥圣母借宿节。如果有墨西哥人民在看这篇文:这是给你们的贺文!节日快乐!








外面飘着雪,草地上的白兔受不住严寒,踏出一串很快便被新雪覆盖的脚印,蹦跳着钻进生着火的屋里,火炉旁围坐着一圈人,正安静地缝着衣服。




一少年落下最后一针,扯了扯袍子领口那圈毛领,确定严严实实缝好了,把袍子整齐叠好放到身侧,又对着桌上那一大叠还未开工的毛领叹了口气,暗自嘀咕:“还有这么多,什么时候是个头啊……”




魏无羡左一针右一针,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儿,腿上还蜷着只毛绒绒的兔子,兴致高涨,怡然自得,完全不理解少年的抱怨,砸吧了几下嘴:“你们也知道多啊?那还好意思全交给人家姑娘做?只是让你们帮忙把毛领缝到袍子上去,这是最简单的活儿了,就别抱怨了啊。快缝吧,缝完了还要出去练剑呢。”




一听到缝完衣服还要在那冰天雪地里练剑,少年们的脸色更丧了,可偏偏缝衣服这一圈人里还有个含光君,他们再多苦水也只能往肚子里咽。




冬至是云深不知处的绣娘们一年到头最忙的时候。姑苏蓝氏的传统是,往年的冬衣若是不合身或者旧了,就在冬至那日换上新的,以作除旧迎新之意。因此每到冬至,绣娘们都得加急赶工,要在这个大日子前把全府人需要添置的新衣全部做好。




魏无羡听说了这传统,感叹绣娘们实在辛苦,又见这帮蓝家小辈最近休沐,每日除了练练剑保持手感,也没什么别的要紧事,便自告奋勇领来一批还没缝上毛领的袍子,拉上蓝忘机,又叫上四五个小辈,围坐在屋里缝毛领,要为绣娘们分担下劳苦。




屋里是比外边暖和,可魏无羡的手还是止不住地发凉,缝针都缝不太利索了。他见腿上那只安睡的白兔,格外像一团软软的棉花,便想抓起来暖暖手,稀里糊涂地搓了好一阵,把那柔顺的白毛弄得乱糟糟的。兔子猛然惊醒,耳朵一竖,直勾勾地瞪着魏无羡,眼睛红红的,鼻尖也红红的,可怜兮兮,活像是受了奇耻大辱。




魏无羡勾了勾它的鼻子:“怎么啦?一副受了凌辱的样子?我的腿都给你躺了,就不能让我暖暖手呀?”




两颗小兔牙钳住魏无羡持着针线的手,锋利地给出答复:不能!




还没等魏无羡来得及叫疼,雪白团子从他身上一跃而下,他立马放下针线,一手把那试图逃跑的兔子捞了起来,揪着它耳朵恐吓道:“跑什么呀?再跑就把你做成毛领!”




兔子挣扎了一阵,被魏无羡的胳膊牢牢压住没法动弹,只得乖乖接受命运的宣判。




魏无羡哼了一声,挠了挠它脖子:“躺我腿,占我便宜,还不让我暖手,真没良心!”




又在那身白毛上用力摸了好几把,若有所思地对身边人道:“哎,含光君,你说这兔毛做的毛领,穿着舒服吗?”




等了半天却没等来回话。魏无羡又唤了一声:“含光君?”




还是没回话。




魏无羡诧异了,偏过头去,只见蓝忘机紧锁着眉,低头盯着手。




“蓝湛?”




蓝忘机抬起头,目光有几分茫然:“嗯?”




“想什么呢?”




“……无事。”说完又低下头。




魏无羡心头一动:绝对有事!




他没再说话,头转了回去,眼睛却悄悄往蓝忘机那边瞥,看了没一阵便发现了蹊跷:蓝忘机那件袍子几乎还是原先的模样,衣领处却零零星星多出好几个针眼,毛领还原封不动拿在手里,只见他将针穿进布料,手在半空中逡巡了好一阵,却迟迟没下第二针,过了一阵又把针收了回来,叹了口气,眉头锁得更深了。这时,他像是察觉到了魏无羡的目光,与他匆匆对视了一眼,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了挡,掩住了那块布面,脸上迅速拂过一阵慌张。




……哦。




魏无羡这下明白了。




不过,他还是不动声色地转回头,装作无事发生,继续缝毛领。过了一会儿,又清了清嗓子,对少年们语重心长道:“不是我说你们,每年就属你们这些长个头的小朋友衣服换得最勤了,还不多体谅一下绣娘姐姐们?像我小时候,年年都帮着我师姐缝衣服,你们也要多学学才行。”




有含光君在没人敢随意顶嘴,少年们乖乖听着教诲,一声不吭地埋头干活。




魏无羡教训完小辈,又转过头:“哎,蓝湛,这只兔子冷得哆嗦,又不乐意呆我腿上,要不你帮我抱着吧。”说完直接拽起那兔子的耳朵,把它放在蓝忘机端正并拢的腿上,又装作不经意地从他手上夺过针线和衣物。




“衣服我来缝,你先给这兔子暖暖。”




就这么短短几瞬,蓝忘机手上的衣物便摇身一变,成了只白乎乎的兔子,那兔子还张着红眼,和他那双极浅的眸子对视着,没多久便乖巧地缩成一团,不动也不闹了。蓝忘机向魏无羡投去一瞥,微微张嘴,却什么都没说,犹豫片刻后,真的伸出手把那雪白团子抱住了。魏无羡默默把一切看在眼里,强忍着笑意,继续缝他从蓝忘机手上夺来那件几乎毫无进展的袍子。




冬天太阳下山早,魏无羡见今天衣服必然是缝不完了,便招呼着小辈们趁天亮赶紧把剑练了,他们便放下针线出屋了。魏无羡缝衣服缝久了,也想出去走走,便跟在少年们身后,到了门口却被蓝忘机叫住。他一转身,一抬头,蓝忘机已经站到他跟前,双手绕到他身后,为他披上了一件披肩。




魏无羡对蓝忘机咧嘴一笑,笑意一路漫到眼睛里,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:“等等,你也得披上,我去帮你拿!”




他重回屋内,取来蓝忘机的披肩,往门口走的途中闲得无聊,捧着翻来覆去看了会儿:鹅黄色的缎面,脖子处一圈保暖的绒毛,摸了摸有些发硬;若是凑近了,还能发现边角开了几个缝;下端有一块细致的绣花,清晰可见是一只小鹿,看起来竟颇有几分童趣。




披好披肩,魏无羡便拉着蓝忘机,去校场看少年们练剑。




这帮少年虽然一提到练剑就愁眉苦脸,可真练起来不会有半分偷工减料,不需人操心。到了校场,他们不想给少年们太多压力,便特意没走近,站在一片银装素裹的松树林前,遥遥望着舞剑的少年们。




魏无羡忍不住感叹:“这些小孩子,一天天看着就长这么高了,真是每年都得换新衣服。”




“嗯。”




“说到这个,你那披肩也该换了,我刚瞅了瞅,边角都有裂缝了,而且绒毛那么硬,怕是都不暖和了。正好我最近没事做,给你缝件新的,冬至给你添新衣啊?”




本以为蓝忘机会很高兴,可他却似乎怔了怔,掀起披肩一角,摸了摸那小鹿的绣样,看那鹅黄色的绸缎看得出神,久久没回魏无羡一个预期的“好”字。




魏无羡暗自不悦:“怎么?不喜欢我缝的?”




蓝忘机急忙答道:“不是。”




“那是怎么?怕我缝得不好?”




“不是,”蓝忘机垂了头,半晌后才又看向魏无羡,轻轻一笑,“好,你为我缝。”




魏无羡心里却还是不踏实:“跟你说,我经常自己缝衣服的,虽说不能和衣匠做的比,但穿着也不丢人,你别不信我手艺。”




“我信,”蓝忘机柔声道,揽住魏无羡的腰,亲昵地捏了捏,“你缝的,肯定好。”




被他这么一捏,魏无羡方才心上些许的不悦立马散去,又畅快地笑了。




这时,一只雪白团子从松树底下钻了出来,一蹦一蹦地从二人身前溜过,魏无羡眼睛一亮,蹑手蹑脚地跟着,敏捷地把那兔子捉了起来:“嘿嘿,让我逮住了吧!”




魏无羡把兔子抱到蓝忘机跟前,欣喜地向他展示:“还以为这些小家伙都躲屋里去了呢,没想到外面还有。”




蓝忘机道:“校场周围空旷,没有房屋可去。”




“正好,我拿来暖暖手!”魏无羡一手提着兔耳朵,另一只手在它背上胡乱搓了好一阵。蓝忘机嘴角动了动,欲言又止。




几只兔蹄在空中蹬来蹬去,眼看就要挣脱,魏无羡低下头,凑到兔子耳朵边,好声好气道:“你就让我搓一搓嘛,这样你身子暖和,我手也暖和,我们互相帮助,好不好呀?”




说着又用力揉了一下,兔子挣扎得更厉害了。




一旁的蓝忘机似乎是看不下去这暴行了,一把从魏无羡手里把兔子抢过来:“你这样它不舒服。”




兔子被蓝忘机轻轻放回地上,劫后余生,逃得飞快。魏无羡望着兔子圆滚滚的屁股,只得喟然长叹,又转过头对蓝忘机嘟囔:“含光君,你这么可爱的人,怎么养出这么绝情的一群兔子啊,连暖个手都不给!”




蓝忘机无语叹气:“兔子不是暖手的。”




魏无羡委屈巴巴:“可我手好冷啊……”




他过去冬天很少觉得手冷,可大抵还是这具新身体底子不好,今年入冬以来手一直冷冰冰的,穿多厚都没用。蓝忘机走近了几步,将他正不停搓着的两只手牢牢握住。蓝忘机手掌刚覆上来,魏无羡便感觉巨大的暖意将他十指包裹。




“哇,好暖和!你的手一年四季都这么暖的吗?”




蓝忘机道:“从小习琴,指间惯有灵力。”




魏无羡瞪大眼睛:“这么厉害!”




他又惊又喜,反手握住蓝忘机的手,左瞅瞅右瞅瞅。




他一直爱蓝忘机的手,白皙修长的手指,纤细好看的指甲,手掌比他稍微大点,恰好能把他的手稳稳当当握住,弹琴写字时灵动飘逸,一举一动之间仙气翩翩,把魏无羡魂都勾走了。他细细看了好一会儿,又把蓝忘机的手移到嘴边,在指间落下一个个吻,笑意盈盈的眼睛还一直凝视着他,见对方眼里也旋起一阵温柔的水光,二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是暖的,暖得能化掉冬日的雪。




可就在这你侬我侬之际,魏无羡却嘴贴着蓝忘机的手背,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



蓝忘机皱眉:“笑什么?”




“就是没想到,”魏无羡狡黠地眨了眨眼,向他凑近了些,呼吸撩拨着他耳垂:“这世上还是有含光君的手做不到的事啊……”




蓝忘机的手微微一颤,面上一阵波澜,目光慌张地移开。




魏无羡哈哈大笑:“怎么啦,不好意思啦?你也真是,不会缝还不说,拿着针在那儿瞎戳,人家绣娘辛辛苦苦缝的衣服,都要被你捅成破烂了。”




蓝忘机闻言,更加难堪了,耳朵上浮起一层绯红。




魏无羡心里暗爽:蓝湛实在是太好玩了!




虽说针线活通常是女儿家做的,可魏无羡小时候见师姐缝衣服好玩,常常跑去凑热闹,平日又爱打架玩闹,衣服裤子破了洞怕被大人知道,就自己悄悄动手缝好,久而久之便轻车熟路。不过看蓝家人这副不接地气的样子,多半是从没碰过针线的,好在缝毛领只需最简单的穿针引线,现学现卖也不成问题。刚才在屋里,魏无羡给在场的人示范了好几次,担心这些小朋友手笨学不会,还特意挨个问过、检查了动作,这才放心把衣服交给他们。




可他只顾着担心小辈们学不会,却万万没想到,在场手最笨的竟是自家那位。




蓝忘机没学会,又不好意思说,一边自顾自跟那不听使唤的针较劲,一边还要维持着面上的冷若冰霜,不能被小辈们看出异样,魏无羡光是想想就笑得肚子疼:“哈哈哈哈哈哈,我可算找到你的死穴了!蓝湛啊蓝湛,想不到你能弹琴会舞剑,还写得一手好字,这么灵巧的一双手,竟然连缝衣服都学不会哈哈哈哈哈!”




蓝忘机面色阴沉:“我并非学不会。”




“好吧,你只是学得慢,学得慢哈哈哈哈哈,要耐心教才教得会。怎么样,要不今晚回去,哥哥我耐心教教你,手把手教你缝啊?”




若是蓝忘机答应让魏无羡教自己缝衣,就算是学会了,也要落得个“手把手教才学得会”的终生污点。蓝忘机清楚魏无羡这是在给他下套,咬着牙道:“不必。”




魏无羡又是一阵花枝招展、张牙舞爪的狂笑。




蓝忘机斜了他一眼,面无表情道:“你别笑了。”




“可是真的很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!”




“……”




蓝忘机转过身去,目不斜视地望向校场上练剑的少年,不给他眼神了。




魏无羡终于笑尽兴了,又凑上去挽住蓝忘机手臂,声音黏黏的:“不会就不会嘛,以后你的衣服都由我来缝,好不好啊?”




蓝忘机一转头,迎面便对上魏无羡那张过于明媚的笑脸。这个人最擅长打一巴掌又给糖吃,蓝忘机纵然心里有千般不甘,此刻也化作绕指柔,只能抬抬胳膊,把贴在自己身上那人紧紧抱住。












没过几天,魏无羡就开始后悔当日吹下的牛皮。这披肩缝着比他想象中麻烦多了,自己以前缝衣服从不讲究,有什么布料就用什么,做出来凑合能见人就行。可这披肩毕竟是要给蓝忘机穿的,自然不能如此随便,缎子、内衬、花纹都得认真把关,马虎不得。最后还找了几个关系好的绣娘帮了把手,这才赶在冬至前一天缝完了这披肩的最后一针。




不过把这成品捧在手上时,魏无羡还是满心自豪:银色缎面,镂空绣边,还缝了一圈白狐毛,素雅利落,必然合蓝忘机的心意。他放下针线,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,特意在静室里找了个地儿把披肩藏起来,想等到明天冬至,再给蓝忘机个惊喜。




好不容易做完一件大事,魏无羡心里高兴,在屋里坐不住了,想着蓝忘机这个点应该正好讲完学,便迫不及待去兰室找他,还在远处便瞧见蓝忘机正负着手,站在兰室门外。魏无羡加快脚步,刚想冲上去迎他,却见蓝忘机踏上兰室背后一条窄窄的石子路,朝着远离他的方向走去。




魏无羡心里一动。这不是他最近第一次见蓝忘机朝那个方向走了,之前有两次下学来找蓝忘机,也见他离了兰室便朝后边走。魏无羡本没放在心上,可回想种种迹象,蓝忘机最近行踪好像是有点怪。




通常情况下,蓝忘机讲完学便会直接回静室,和魏无羡呆一会儿,再一起用晚膳。可最近他似乎总是会迟那么一个多时辰才回来。




这么一想,蓝忘机该是沿着兰室背后的石子路去了什么地方,然后呆上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。




可这石子路通往的是一片幽深的树林,偏僻荒凉,通常不会有人去。若是蓝忘机朝那边走,几乎只可能有一个去处。




在那片幽林的尽头,是前任家主夫人的故居。




龙胆小筑。




魏无羡思忖片刻,快步跟了上去,见蓝忘机果然是一路穿过了幽林,停在了那个种龙胆花的庭院前。冬日花已谢,少了那抹活泼的淡紫色,这座小屋子显得更幽僻了,蓝忘机洁白的衣摆拂过沾雪的叶片,径直入了门,又将门合上。




自前任家主夫人去世后,龙胆小筑便荒废了,虽定期会有人打扫,但一直空着,无人入住。蓝忘机偶尔会去龙胆小筑,这他是知道的,可通常也就几个月去一次,最近这实在是频繁了些。




魏无羡站在远处,心里纳闷,却见那门紧掩着毫无动静,也没什么能做的,便先回了静室。过了一个多时辰,蓝忘机回来了,魏无羡对他的疑惑只字未提,照常与他用完晚膳,又说要出门溜达溜达,便一个人出去了。




日落西山,他走着走着,又被好奇心牵引回了龙胆小筑,意外瞧见那扇白日里紧掩的门,现在竟然大敞着。魏无羡小声走近,探头探脑地往门里望了一眼,未见人影,却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。他想再凑近些,鞋子却一不小心触到脚下的门槛,发出了声响。听见屋内的足音越逼越近,他做贼心虚,急忙转身,想要赶紧撤离。




可他动作还是不够快,没走几步便被屋内人叫住:“等等!你是……魏公子?”




回头一看,眼前是一位鬓边微白的老媪。他连声道歉:“不好意思啊老人家,我不知道这里面有人,打扰到您了。您……您认识我?”




老媪笑着摇摇头,又道:“看你装束,猜的。”




云深不知处着一身黑衣的,也就他魏无羡一个了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感觉自己走也不是、留也不是,只得傻傻站在原地。




老媪面色和蔼,继续道:“怎么到这里来了?可是来找二少爷的?他不久前刚走呢。”




“不是不是!我只是散步路过,”魏无羡连忙解释,“路过而已。我……我先走一步,就不打扰您了。”说完急忙转身离开。




“且慢,”老媪又叫住了他,“魏公子若是没事,不如进来坐坐?”




魏无羡有些犹豫,却见老媪满脸诚意,自己心里又确实好奇,便跟随着她进了门,在一个小圆桌旁落座。老媪沏好一壶茶,便在他身旁坐下。魏无羡环顾四周,细细打量了一番,这屋子干净简洁,和他上回金鳞台伤后疗养短住时别无二致。不过他虽然住过一遭,对这个地方仍几乎是一无所知,特别是在听蓝曦臣说到这里曾经是蓝夫人的住处,知道此地必然敏感隐私,更是不敢随意窥探。




不过这位老媪在这里似乎来去自如,颇为自由,还邀请自己进屋。魏无羡一肚子问题想问,却又仿佛问什么都失礼,觉得自己像是个误闯进来的客人,尴尬地抿着茶,一言不发。




老媪看出了魏无羡的疑惑,主动开口道:“我过去是夫人的贴身侍女,夫人过世后,这屋子就一直由我照料着。想必公子也知道,这里是禁地,平日是不让人随意进出的。今天就算我自作主张了,因为……我真的很想见见这位魏公子呐。”




魏无羡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。




老媪继续笑道:“想必夫人一定也很想见见你的。”




听到这话,魏无羡抬了抬眼,莫名地不那么局促了,看了看周围问:“这些年您一直照料着这儿?”




老媪点头:“所有东西,都尽量保持原样了,这样两位少爷时不时还能来看看。”




又低下头,看了眼身侧的小圆桌:“就连二少爷小时候喜欢的拨浪鼓,都还摆在这儿呢。”




魏无羡闻言,方才的局促一扫而空,拿起桌上的拨浪鼓,两眼发光:“这是蓝湛小时候玩的?”




老媪笑了笑:“准确来说,是夫人玩,二少爷在一旁看。夫人拿给二少爷玩,二少爷总说不玩,夫人就自己在一边玩,二少爷又眼巴巴看着,明明就很想玩的样子。后来夫人还拉着大少爷,两个人玩得高兴,故意让二少爷瞧着,二少爷在一旁眼睛都看直了,可还是不说自己想玩,逗得夫人和大少爷哈哈大笑。那么多年了,二少爷还从没在夫人面前玩过这拨浪鼓呢。”




魏无羡想象了一下:一袭白裙的蓝夫人手里摇晃着拨浪鼓,四五岁的蓝忘机小脑袋也跟着摇来摇去,两颗小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手上妙趣横生的玩具,听着那啵啵啷啷的声音,心里稀奇得很,问他想不想玩,他却板着那张红扑扑的脸,嘟着嘴一个劲地摇头。魏无羡的心都要融化了,嘴角止不住地上扬。




“倒是后来,二少爷大了些,夫人不在了,他会来这儿摇一摇这拨浪鼓。”




听到这里,魏无羡面色一滞,轻轻把那拨浪鼓放下。




想要又不说,真是从小就这样。




魏无羡想着,叹了口气。老媪微笑着没说话,为他把茶斟满。魏无羡的目光扫过这间空旷的屋子,不自觉站了起来,往更里面走。老媪也起了身,默默跟在他后面。




也不知怎的,起先觉得自己不宜窥探,现在却有胆子走近了。他一想到蓝忘机幼时便是在这里,每月一度与自己的母亲见面,忽然觉得此处每一寸都亲切而熟悉,都和他息息相关。




这屋子里家具很少,一张圆桌,几把凳子,一张镜台,都擦拭得干干净净、一尘不染。穿过屏风,映入眼帘的是他疗伤时曾躺过的那张榻,那榻上一抹亮眼的黄猛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。魏无羡定睛一看,惊叫出声。




“这不是蓝湛的披肩吗,怎么落在这——”




话还没说完,他便发现那榻上搭着的,并不是一件披肩,而是好几件,一模一样的鹅黄色缎面,下端是一模一样的小鹿绣样。




“哦,这是我方才打理衣柜,没来得及放回去的。”老媪走上前来,把几件披肩拿起来,“这些都是夫人缝的,她生前为两位少爷缝过好多穿的戴的,都还放在衣柜里。”




说着,她打开榻边两壁衣柜中的一壁:“夫人生前住在这四方庭院里,寸步难行,没法日日和两位少爷见面,便为他们缝衣服。这一壁衣柜里装的衣服,都是为二少爷缝的。夫人还特意把这衣柜分成了三面,本是打算一面放童年穿的,一面放弱冠后穿的,最后一面放而立后穿的,可惜夫人走得早,只来得及为二少爷绣完童年的衣物。你看,这每件上还绣了只小鹿呢,是二少爷小时候喜欢的。”




魏无羡走近,看了看靠左那面衣柜里整齐叠放的一排绣着卷云纹的白衣,每件的衣角都绣了只活泼可爱的小鹿,就和蓝忘机披肩上的一模一样。




这些衣服都很小,最小的可能是给五六岁的孩童穿的,最大的也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能穿。魏无羡想,蓝忘机那件披肩,大概也是小时候便开始用了,所以上面才会绣了只如此童趣的小鹿。




他看着那几件旧了的鹅黄色披肩,轻叹道:“这几件披肩,蓝湛一直披到现在。”




“是啊,夫人当时缝的衣服裤子,都是给二少爷小时候穿的,长大就穿不了了,这几件披肩倒是还能勉强披披,二少爷就轮换着披,一直没舍得换呢。”




魏无羡想起那日自己无心提起蓝忘机的披肩,终于明白他为何会发愣,又为何在听到自己要为他缝新披肩时迟迟不答话。




他说的话,无非是在提醒蓝忘机,母亲逝世已久,而他一直珍视着的、舍不得换掉的那几件母亲亲手缝的披肩,现在也已经旧得不成样了。




这些日子,蓝忘机如此频繁地往龙胆小筑跑,会不会也是因为自己的话,勾起了他对母亲的思念?




魏无羡摸了摸那鹅黄色的缎子:“蓝夫人为蓝湛缝的衣服里,就只有这几件披肩还能穿了?”




老媪想了想,道:“倒也不是,夫人生前还为二少爷缝了三件礼服。姑苏蓝氏子弟自束发之年起便要开始穿戴礼服,年及弱冠、而立后还要各换一件。夫人便先为二少爷缝好了这三件礼服,分别挂在三面衣柜里。”




魏无羡看了看,果真每面衣柜里都各挂着一件礼服。不过,只有第一面衣柜除了悬挂礼服外,还叠放着各种衣物,塞得满满的,而另外两面便只有柜壁上悬着一件礼服,除此之外,别无他物。




他看了看第一面衣柜壁上挂着那件礼服:月白色的,绣着一如既往的姑苏蓝氏卷云纹,绸缎比起常服要精致得多。他记得射日之征誓师会上,十八岁的蓝忘机穿的便是这件。




他伸手摸了摸,质感柔软而光滑,一定是极为名贵的料子。大抵也是因此,才不能轻易折叠,得郑重地挂起来。




就在他掀起衣服一角,想更细致打量时,突然发现这件月白色礼服后面,似乎还挂着件衣服。




“这不是姑苏蓝氏的校服吗,也是蓝夫人为蓝湛缝的?”




可他再一看,这校服上并没有云纹,不应该是本家本代的蓝忘机穿的。




老媪看着他,淡淡一笑,没有回话,将那件校服取了下来,翻出衣领,给魏无羡看。




那衣领上用针线歪歪扭扭地绣了三个字。




是他的名字。




魏无羡目瞪口呆:“这是我的校服?”




老媪又将那校服从衣撑上取下,里面竟还有件衣服:“这件中衣,想必也是公子你的吧。”




魏无羡凑近看了好一会儿,直到瞧见那隐隐约约的云梦江氏九瓣莲家纹,才敢确定:这真的是自己的中衣,而且还是很早以前穿的了。




“蓝湛他……他怎么会有……”他的心怦怦直跳,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



老媪见他呆若木鸡,似乎半天也吐不出一句话,便率先开口解释:“这中衣比校服先挂进来。当时二少爷赴岐山受温氏教化,也不知出了什么事,被困了好几天才回来,腿还受了重伤,刚养好伤就来了这屋子,把这件中衣挂在了礼服后面。”




魏无羡脑子飞快转了转:被困屠戮玄武洞底时,他似乎是把中衣脱给了蓝忘机。没想到他竟一直保存至今。




老媪继续道:“二少爷很是看重母亲为自己留的这壁衣柜,轻易不会往里面放别的衣服,我那时在衣柜里看到这件衣服,很是诧异,便多留了个心眼。过了几天,二少爷又拿来一件衣服,挂在这件中衣外面,便是这件校服。我实在是好奇,又想到校服领口通常都会绣名字,就悄悄看了眼,便看见了公子你的名字。”




魏无羡激动难平,断断续续道:“可我的校服为何会……蓝湛他……”




老媪不紧不慢道:“教书育人是姑苏蓝氏的骄傲,来云深不知处求过学的子弟,穿过的校服都会好好收起来,保存在兰室的秘间里。二少爷大概是悄悄潜进去,把公子你的校服拿出来了。”




云深求学,对魏无羡来说不过是三个月的小插曲,回到莲花坞与师弟们讲上一通新鲜,便抛之脑后,只在极少的时候不经意翻出来品品。而这件不过是被他穿了三个月的校服,却被蓝忘机如此珍重地和自己母亲亲手缝的礼服挂在一起。




魏无羡捧着那件校服,心里说不清是酸还是甜。




老媪道:“校服一般只穿一年,所以用的布料没那么好,放久了容易泛黄,得好好打理,才能保持洁白。”




魏无羡小心地抚摸布料:“还是和我穿时一样白净,您一定费了很多心思。”




老媪呵笑了一声:“哪里是我费的心思啊!都是二少爷在费心,我不过是在他忙不过来的时候,帮忙打整打整罢了。”




“蓝湛他……也会来看这衣服?”




老媪道:“来的,前几年一两个月就会来一次,给衣服掸掸灰,晒晒太阳,或者就是单纯拿出来看看。要是二少爷实在忙了来不了,我也会帮着打整。知道他看重这衣服,不想让他哪天来看,发现衣服已经发黄了。”




“有劳您了,”魏无羡哽了哽,“蓝湛他真是,唉……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


“二少爷就是这个性子,嘴上不说,心里却无声无息地记挂着,什么都不放下。”




细心照料魏无羡的衣物,披着母亲为自己做的披肩,都是蓝忘机珍藏于心、不与人说的记挂。




魏无羡突然想到,若是自己把做好的披肩送给蓝忘机,他是一定会欣然换上的。




可那却打破了他对母亲那份安静的记挂。




老媪见魏无羡黯然神伤,深深叹了口气,年迈的眼里透着几分关怀与疼爱。忽然,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:“对了公子,你快过来看。”




老媪走向第三面衣柜。魏无羡顺着她的目光一看,柜壁上挂着一件精雕细琢的靛蓝色衣袍。




“这礼服不就是蓝湛现在穿的那件吗?上月金凌生辰他还穿过呢,原来平日都放在这里?”




“这是夫人为二少爷而立之年做的礼服。夫人做的衣服,二少爷穿完后总是会好好放回来,”老媪说着,小心翼翼将这靛蓝色礼服取下来,露出后面挂着的一件黑衣,对魏无羡一笑,“不过,我想让公子看的,是这件衣服。这也是你的吧。”




这确实是魏无羡的衣服,和他现在身上穿的这件都没什么区别。然而,待他走近了便发现,和那件白色校服一样,这件黑色长袍里也夹着件薄衫。他解开长袍的衣带,露出的是一件白衣。不过,那衣面上印着几道血红的纹路,毫不客气地遮盖住了大片白色。那些纹路组成的,分明是个符阵,虽已经被破坏失效,可那纹饰仍清晰可辨。




那是一面召阴旗。




老媪道:“这衣服是几月前你们回府,二少爷一并带回来的。我想一定是有什么重要意义,二少爷才会特意留着,还挂在这衣柜里吧。”




魏无羡看着那件白衣,许久后轻吐道:“是。”




又抬起头,对老媪莞尔一笑:“是有很重要的意义。”




老媪回了他一个微笑,没再多问。




那日在伏魔洞,一众灵力尽失的修士被群尸包围,他铤而走险,以自身作靶吸引尸群,而蓝忘机二话不说地陪他,与他一同击杀走尸。尸山血海中,他们一人挥剑,一人使符,谁也不知能否活着走出去,可并肩作战的二人既不退缩,也不畏惧,仿佛无论是生是死,都可一同面对。




蓝忘机留下了他当日的衣物,洗净了沾满血污的黑色长袍,却将白衣上那面意义非凡的召阴旗保留了下来,又将两件衣服一齐和自己的礼服挂在一起。




魏无羡又看了眼衣柜,忽然看穿了蓝忘机的小心思。




少年时穿的月白色礼服,和同为少年的自己所着的校服与中衣挂在一起。




而如今穿的靛蓝色礼服,和自己现在的衣物挂在一起。




每个时期的礼服,都有自己的衣物与之为伴。




想到这里,魏无羡又凑过去看中间那面衣柜,看了一会儿,歪着头道:“这件礼服,我好像还没见蓝湛穿过。”




老媪道:“这是二少爷二十几岁时穿的,过了而立就不再穿了。”




那件礼服是青碧色的,像是一滩艳阳下的湖水。魏无羡掀起那礼服一角,兴致勃勃地想看后面可有挂自己的衣服。




空空如也。




魏无羡手微微一顿,一时有些失落。




转念一想:他大概只是找不到自己同期的衣物与之相伴吧。




而就在这时,魏无羡又想到了什么,心猛然一沉。




二十几岁的蓝忘机,魏无羡才见过几次?




他找不到的,又何止是自己的衣物呢。




魏无羡望着那礼服,声音涩涩的:“这颜色,他穿着肯定好看。”




老媪道:“这件礼服颜色亮,衬得二少爷肤白,气色也好,穿着确实好看。夫人给这件礼服选色时,还怕这颜色有违姑苏蓝氏一贯的低调沉稳,最后还是觉得,二十出头的人,本就该有几分敢于显露的傲气,便敲定了这青碧色。”




的确,这青碧色比深沉的靛蓝色多了几分活泼,又比稚嫩的月白色更成熟,就像是二十四五岁的蓝忘机,蜕去了少年时期的青葱,却要比现在多几分张扬的棱角,稚气与沉稳并存,骄傲却不浮躁,然后在不断的打磨历练中,沉淀成如今无可挑剔的含光君。




魏无羡沉默了一会儿,转过头去,对老媪怅然一笑,真挚道:“老人家,您可否跟我讲讲,蓝湛都什么时候穿过这身?我……我没机会看他穿,怪可惜的。”




老媪蔼然,缓缓道来:“按理说,这件礼服年及弱冠便可穿戴,不过当时忙着征战,完了没两年,二少爷又……”




说到这儿顿了顿,迅速瞥了魏无羡一眼,声音小了些:“又闭关了三年。”




魏无羡微微一怔,垂了垂眼。




老媪继续述说:“第一次穿这件礼服,二少爷已经二十五岁了,那时他刚刚出关,好像是去参加一个什么围猎大会,怪的是不让穿骑射服,要大家都盛装出席,还要带上乐器。”




魏无羡清楚老媪说的,是仙门百家常办的奏猎会,修仙之人大多都懂音律,一可修身养性,二可驱邪杀敌,奏猎会便意在这第二层功用,要求所有人正襟危坐,光靠奏乐来捕杀猎物。




“听说他那一次亮相,惊艳了整个修真界,大家都在说,含光君闭关这几年,修为长进确实惊人,琴技已经是无人能敌了。”




蓝忘机闭关时期,外面少不了风言风语。二十出头的好年华,又在射日之征立下赫赫战功,在这个时候选择闭关,难免引起外人揣度。再加上姑苏蓝氏前任宗主青蘅君,也是在相仿的年龄,名为闭关,实为退隐,就这么淡出了修真界,许多人纷纷猜测,含光君这莫不是要步青蘅君后尘,甚至还有人居心叵测地传谣,说姑苏蓝氏患了祖传的心病,二十多岁就会心性败坏,无法继续修行。




那场奏猎会上,蓝忘机琴音一出,所有不怀好意的谣言都不攻自破。大多数琴曲开头都会有较长的铺陈渐进,等到旋律步入高潮才会显出其杀伤力,而蓝忘机自创这首琴曲从第一个音凌厉到最后,声声如雷贯耳,响彻云霄,令在场所有人叹为观止:闭关归来的蓝忘机,确实是惊为天人,从此再没人敢在背后嚼他的舌根。




正是那场奏猎会,让离开修真界三年之久的蓝忘机,重新变回万人景仰的含光君,而他那时穿的,便是魏无羡眼前这件青碧色的礼服。魏无羡一想到这儿,忍不住又摸了摸那绣着卷云纹的精致绸缎。




“还有呢?”魏无羡又问道,“他还什么时候穿过?”




“还有的话……我想想啊。有人过生辰,联姻,清谈会,都是要穿礼服的。不过二少爷不喜社交,这种百家盛宴去得少,大多数时候不是修行,就是在外夜猎,经常跑到一些偏远的小村子里,解决一些别的修士连瞧都瞧不上的简单邪祟,”老媪说到这儿,开怀一笑,“说他逢乱必出,绝对没有夸张,芝麻大点的案子,他都舍得亲自跑一趟。”




魏无羡听到这话,心里高兴,目光也温柔了:“他确实是这样的。”




老媪又像是想起了什么,眼睛一亮:“啊,我想起来了,倒是有一次,二少爷穿这件礼服,不是去出席什么盛会,而是就在云深不知处。那时他好像二十八岁吧,还是二十九岁来着,记不太清了,总之是他第一次在兰室讲学。按理说并不是穿礼服的场合,不过他很重视这件事,前一晚还来龙胆小筑坐了好一阵。”




“二少爷年少成名,修为深厚,按蓝氏家族先例,早就有资质栽培、教育小辈了,可他闭关出来时,先生心里似乎还是对他有气,说什么也不准他执教鞭。终于能在兰室讲学,代表着的是先生对他的认可,是他用这几年无懈可击的表现换来的。”




蓝忘机是为何而闭关,蓝启仁又是为何对他生气,魏无羡都再清楚不过。闭关出来的蓝忘机,面对的是世人的众说纷纭、族人的怀疑猜忌、连从小带大他的叔父都对他丧失了信任。可他就这么过来了,从那敌意、白眼和恶语堆砌的万丈深渊里,一点点地爬上来了。




他献舍重生在大梵山遇见的,便是在如此深渊里摸爬滚打过一遭的蓝忘机。




他死心塌地爱着的、亦是死心塌地爱着他的,也是这样的一个蓝忘机。




魏无羡离开龙胆小筑,回到静室时,蓝忘机已经点起蜡烛,开始看书了。




“回来了?”听见足音,蓝忘机微微抬了抬眼,又垂下眼看书卷,嘴角噙着笑,“怎么去了那么久?”




魏无羡不回话,径直走向他,将他手里的书卷抽出来扔到一边,坐上他的大腿,捧着他的脸,深深地吻住他的唇。蓝忘机显然愣住了,须臾才环住他的腰回吻他。




蓝忘机被他这么忽然一啃,有些不知所措:“怎么了?”




魏无羡搂住他的脖子,望着那双藏了太多东西的眼睛,含笑道:“想亲你。”




话音刚落,就言出必行地啄了一下蓝忘机的嘴,又贴着他额头,闭上双眼,用极轻的、颤抖的声音对他道:“蓝湛,我好爱你。”




蓝忘机并不知发生了什么,可至少他清楚他的回应。




他与魏无羡额头相贴,亲吻着他的脸颊,道:“我也是。”












第二天冬至,二人早早起床,换好衣服准备去祭祖。




云深不知处冬至要换新衣,不过蓝忘机衣服穿得爱惜,很少有需要换的,便只换了一双靴子。魏无羡本就献舍回来没多久,穿的一身都是新的,更是没什么要换的,不过还是想入乡随个俗,就凑热闹般地换了条腰带。




临到出门前,魏无羡转过头,对蓝忘机道:“等等,还有披肩。”




蓝忘机点了点头,眼里含笑,看着魏无羡往屋里走,等待着他的新披肩。




可魏无羡回来时,手里捧着的却是他那件鹅黄色的旧披肩。蓝忘机眉头微微一皱,魏无羡二话不说,为他把披肩披上,打好结,理了理衣领,又将那披肩抬在手掌上,细细端详着上面的每一条缝线、每一片绣花和每一处岁月打磨过的泛旧和裂口。




接着,他微微仰头,看着蓝忘机的眼睛,微笑道:“你这披肩乍一看旧,可是缝得精致,绣样也好看,我缝的肯定比不上这个,不如你还是接着用吧。你要是愿意,我可以帮你把上面的绒毛换换,给你补补裂口,如何啊?”




蓝忘机愣了愣,片刻后眼睛恍然一亮,迎着魏无羡的目光,道:“好。”




二人相视一笑,便要出发。




可当魏无羡转身,正欲出门时,蓝忘机叫住了他:“等等。”




他一回头,见蓝忘机从袖子里掏出一双手套。




蓝忘机牵起他的手,在魏无羡错愕的目光下,面不改色地为他戴上:“给你缝的。”




魏无羡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:“给我缝的?”




“嗯,”蓝忘机颔首,“你手凉。”




“你给我缝的?”




蓝忘机:“嗯。”




“你缝的?”




蓝忘机:“……嗯。”




“你?!”




蓝忘机:“……”




魏无羡看了眼手套,又看了眼蓝忘机,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,整个人直接攀到蓝忘机身上,捧着他的脸颊,用力在他嘴上亲了一口。蓝忘机扶住魏无羡的胯,不让他掉下来,任由他对自己一阵又摸又亲,方才好不容易穿戴整齐的一身衣服,现在又被弄得乱糟糟的。




“不行,你必须告诉我,你到底背着我跟谁偷师了?”




在魏无羡一番死缠烂打之下,蓝忘机终于实话实说:“是我母亲生前的贴身侍女。”




所以这段时间,蓝忘机每日往龙胆小筑跑,是和那位老媪约好了学缝衣,要为魏无羡缝一双手套。他记得母亲为自己缝的儿时衣物,都会有一个特别的绣样,那位老媪从前侍奉蓝夫人,缝衣服必然也帮过不少忙,应该也是会绣的,便想去向他学艺,要为魏无羡也绣一个。




魏无羡细细看了看那双手套,在手套的一角,果然绣着一只小鹿,就和蓝忘机披肩上的一模一样。




“连绣花这么难的事你都会了!”魏无羡贴着蓝忘机的脸,满眼崇拜地望着他,“这世上真没有含光君的手做不到的事啊!”




蓝忘机努力掩住笑意,正色道:“……并不难。”




魏无羡挂在蓝忘机身上,哈哈大笑:“好好好,不难不难!含光君面前,哪来什么难事啊,不存在的!”












说补披肩就补披肩,魏无羡当天下午便去到龙胆小筑,打算把蓝忘机那几件披肩全部拿回去好好补补,再换换上面旧了的绒毛。




不过在这之前,他还有一件事要做。




他手捧着那件没送出去的银色披肩,打开蓝夫人为蓝忘机留下的那壁衣柜,来到第二面衣柜前,看着柜壁上那件孤零零的青碧色礼服,接着,双手绕到那件礼服后面,一抬手将那披肩搭了上去,一丝不苟地打好结。




他的动作很轻、很温柔,仿佛那件礼服此刻正穿在蓝忘机的身上,他或许二十五六岁,正要赴一场重要的盛会;又或者二十八九岁,正要在兰室讲他的第一堂课。外边寒风凛凛,如今早般飘着雪,而魏无羡在他正欲出门时叫住他,笑着走到他跟前,再平常不过地为他披上一件温暖的披肩。




魏无羡知道,那些年里身着这青碧色礼服的蓝忘机必然是意气风发、光彩照人,走到哪里都惹万众瞩目,是姑苏蓝氏之翘楚、仙门子弟之标杆,是美名远扬的含光君,是他爱而仰慕的蓝湛。可寒冬到了必然会冷,蓝忘机是比常人吃得苦,可他也是血肉之躯,风刮在身上会疼,雪地里走着会冷,一个人呆久了会孤独,脸板得累了也会想有人逗他笑。而那份自年少便暗藏于心的青涩的记挂,更是会时不时喧嚣作乱,叫他思念,叫他心痛。




他无比希望能亲眼看看那些年里一身青碧色、风华正茂的含光君。




更希望能在他的蓝湛冷的时候,亲手为他披一次披肩。




可是现在好了。




魏无羡稍后退了些,将这三面衣柜尽收眼底。




现在蓝忘机每件礼服都有自己的衣物相伴了。




接着,他又来到第一面衣柜前,将蓝夫人为蓝忘机缝的那几件鹅黄色披肩拿了出来,叠放在怀里,畅快地舒了口气。




的确没必要再换新的。这几件披肩,足够蓝忘机披一辈子了。若是裂了口,他便为蓝忘机缝补;若是绒毛硬成了一团,他便为蓝忘机换上新绒。母亲缝的披肩,蓝忘机若是想一直披下去,那就披下去吧,反正魏无羡会一直拿着针线,陪在他身边。




至于他新缝好的那件银色披肩——




魏无羡最后看了那衣柜一眼,淡淡一笑,合上了门。




便去陪那件落单了太久的青碧色礼服吧。




-完-








其实按古代挂衣服的方式,披肩肯定是披不上去的,我们现在日常用的那种衣架是西方传过来的,不过魔道是架空世界嘛,连哈士奇都能有为何不能有西式衣架(理不直气壮.jpg)


而且披披肩这么美好的剧情你们忍心给我挑bug吗!你们忍心让二哥哥的青碧色礼服孤零零挂在那儿吗不你们不忍心!


今天激情发文,详细后记待补。


虽然我是回评废,有时候甚至不回,可是我真的很珍惜每条评论的,评论真的是写作的动力了!大家请尽情投喂评论区叭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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